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梁实秋
——题记
中国有句古话:“民以食为天。”国人向来对吃颇有研究,在中国文学论坛上,谈吃的文字也很多,并且从来不嫌多。中国人好吃,我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因为这是一种最基本的生活艺术。璎珞粥、枫叶饼、琵琶虾、神仙鸭……当平凡的吃食被冠以非凡的名号,“吃饭”这件事似乎也被赋予更多的涵义。
人生不过数十载流年,但总有些事物是心头的朱砂,像《食神》里那碗黯然销魂饭,它不是山珍海味,却更为珍贵。妈妈是一位传统意义上的家庭主妇,她对于丈夫和孩子的爱,大多都倾注在日常的三餐中。记忆中,小时候家里大大的三层书架上,中间那层总是堆满了妈妈采购回来的各类食谱书,不过奇怪的是,我几乎从来没有看到妈妈真正地将食谱运用于实践,在她眼里,书里那些“花里胡哨”的菜式似乎都不合乎我们全家的胃口。因此,从记事起到现在,家里饭桌上的菜肴来来回回也就那几样,其中最经典的,莫过于那道贯穿了我整个童年的蛋包肉。金黄的蛋液搅散后舀一勺倒入加热好的平底锅中,随着热油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摊成一个圆圆的蛋饼,再将腌好的鲜肉挑起一筷子放到蛋饼的中心,用锅铲轻轻地掀起一端的蛋饼使之对折成一道半月轮,等到煎至两面微微油亮焦黄的样子便可出锅。这其中的种种步骤我都了如指掌,但即使每一步都效仿着妈妈的动作进行,我也始终无法烹饪出记忆里的那个味道。年复一年,妈妈乐此不疲地打磨着她早已烂熟于心的手艺,而我,在吃多外面餐馆的山珍海味以后,最怀念的也依然是那独一无二的“妈妈的味道”。
南方入冬总是略显隐晦,常常是处于凉风与炙阳交替出现的尴尬境况。天气转冷后,学校后门的街巷里便会渐渐冒出许多卖烤地瓜、糖炒栗子的小摊贩。有时分不清期待已久的冬天究竟是都到来,但当放学后踏着碎阳走出校门,看到一车车红薯、糖栗在斜阳的余晖下氤氲着热气——直到这时,才会在心里默默感慨冬天是真的到来了。我们习惯用美食来承载回忆,用美食来寄托回忆,用美食来开启回忆。于我而言,冬日里最温暖的回忆莫过于刚出炉的糖炒栗子。在哈着气的寒暄中等待着阿姨将锅中闪着光泽的糖栗装进袋子,还未入口,香味已激起胃中千浪。巴巴地打开袋子,可见栗子个个睡躺在纸袋上,暖得烫手,琥珀色的外壳开了一条小缝,手指熟练地剥开,“咔”的一声,里面的果实展露无遗,迫不及待地拿起送入口中,软绵的口感,在牙齿来回的碰撞挤压下,变为一口碎末。随之将其咽下,浓厚的香味萦绕在唇齿间,叫人欲罢不能。
中国人爱吃,在祖祖辈辈流淌的血液中,在代代相传的基因间,关于美食的记忆与体验也悉数传承。小时候,我看童话故事,情节曲折在其次,人物命运也不是最关注的,我最感兴趣的是他们吃了什么。《格林童话》对食物总是轻描淡写、浅尝辄止,但我仍然对里面诸如香肠、猪油、莴苣、奶油面包等字眼念念不忘。
吃本就是再俗气不过的事情,因为俗才有烟火气,吃饭的幸福感,多多少少还是被俗气包裹着的。小时候啃过煤块的莫言,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当天没有摆宴狂欢,只是在家包了顿饺子,这是他对幸福最热情的赞颂。
灯火黄昏渐渐收,谁脍新鲈江上舟。任他山河远阔,我只沉醉在朝朝暮暮里的世俗滋味。
(作者:19级汉语言文学2班 邹晓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