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一间书店,意外地看见了你。书店的灯光昏黄,在书本上投映出你的影子,你拿着书缓缓归于座位。你的红色长裙在你落座间敛起显而易见的褶痕。我以前一直以为红色太艳俗,但却没想过红色还分很多种,勃艮第红穿在你身上煞是好看,这种酒红仿佛散发着陈酿的醇香。
我轻轻地走到窗边坐下。窗开着,白色窗帘被微风来来去去地吹着,阳光一时斑驳,一时跳荡,落在椅子和地板上。我耳机里的音乐恰好流淌出钢琴曲《樱花想见你》,曲调轻快,眼前似有樱花树,盈盈如盖,风一动时,花瓣纷纷飘落,若此时真有那么一个人站在樱花树下,怕是连大声说话也是不敢的。
我在你的脸上,可以看得见此时此刻我自己的容颜。很多时候,我们在久别的故人那里才能重新客观冷静地审视自己。
岁月如河流,经年的人和事一些浮游远走,一些沉入河底被泥沙覆盖,轻易再难泛起波纹涟漪。此刻与你相遇,眸色明明暗暗,像是阳光翻检着叶片,往日记忆如同叶脉一般清晰闪现。
我垂眼时,目光落在你桌上放置的那本精美的笔记本和那支红壳笔上。我突然忆起很多年前你在笔记本里写下的落寞心事。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光,散乱淡漠,有一个人却总是在梦里冒出来,叫你一霎时七情难抑,不知如何进退,如何自处。你们的相遇那样平凡,但你不会忘记初遇时那惊鸿一瞥的惊喜,那怦然心动的感觉,尽管他没有穿白衬衫,没有微风吹起让他的衣角飞扬。你把所有有关于他的全部写进日记本里,因他而悲喜的心情、梦到他的梦境、幻想的场景。那一场相思雨将你的整座城市淹没,却没有复返的经过。你像是上演了一场主演只有自己,观众里没有他的独角戏。他只是在你的青春里的一小段时光里友情客串了一下子,仅此而已,后来各自的人生经历你们已再无交集。
有的东西真的会逃不过此间少年,即便他是入驻你心的少年。但用心喜欢过的人,就算陌路相隔,那一份曾经炙热的情感永远是最真实的。尽管那些曾美好的过去,在步履踉跄的光阴中终究斑驳成了记忆,可是曾经的那些人和事,永恒地烙在记忆的掌纹里。
你在笔记本上落笔最多的,除了青春,就是孤独。你已经很久没有在你的笔记本写下你的心事了,可我知道,你的内心深处仍旧孤独。
你匍匐前进,沐浴着朝晖,借以月光疗伤,暗夜的冷风灌进胸口,撕扯着心,被落下的泪烫伤,胸腔里翻滚着的热浪越来越炽烈。你在日夜一轮又一轮的替换中不断获得新生,孑然一身。茫茫天地之间余舟一芥的无边无际无着落,人只能各自面对,各自修行。这种孤独与生俱来,刻骨铭心,无法根除。
过去种种,如电光火石的一梦,而前面还是无止境的漫漫长路。明天生动而具体,有且仅有一个你。
往事渐远,亲爱的你,彼时尚且年幼,让我们彼此宽宥。过去的你,成就了现在的我。不管你我将会变成怎样的人,你我将会奔赴何处,我们都不会对过去抱有悔恨,对未来怀有敌意。
当我写下这些,忽然想要挑一日风和日丽,手握一枝花,再去看你。就以,老友的名义。
(作者:17应用语言学 赖燕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