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有坟,名不老。客奇之,问何故,言乃淮南翁主媗冢。
刘媗看着野史上记载着的这句话,不由得好奇,心道:“历史上居然有位翁主跟自己同名了。”不知怎样,她不由自主地从包里拿出了簪子,簪子是由沉香木做的,簪头被精雕细琢成一朵别致的白玉兰,簪芯配的本应是衬出玉兰清贵的白色羊脂玉,可是如今这芯那芯却是一颗圆润通透,质地细腻,状如凝脂,犹如鲜血般红润的羊脂玉做成的,虽是颜色不同,但却一点都不减精致。这支簪子说来也奇怪,从她出生那天起便在她身边伴着她了,自她大学读了历史系后,她把簪子拿去给教授鉴赏后才被告之这支簪子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刘媗盯着这支簪子,不知怎得竟觉得簪子上的珠子发出了红色的光,脑海里瞬间涌入了一段自己既觉得陌生又感熟悉的记忆……
元光二年上巳之日。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这般好的春光,最适合来渭水岸边踏春了,阿姐是说是吗?”刘莺一脸兴奋的看向刘媗。刘媗看着面前的渭水,感叹道:“渭水银河清,横天流不息。渭水川流不息正如我们的一生,遇到的所有人也是川流不息,会有知己两三,但更多的却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许是刘媗思考的过于认真,竟没有留意到脚边的一颗小石子,一个不小心便被石子绊倒准备摔进那奔涌的渭水之中。刘媗紧闭着双眼,思索着不知自己的小妹会不会机灵的找人把她捞上来。不料一双手虚扶住了她的腰,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双手已经在确认她安全时离开了。刘媗睁开自己的眼,看向眼前那位救了她的男子。
那是怎样的一位男子呢?这位男子不同于她见到过的所有男子,她的爹爹跟哥哥们总是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虽是儒雅但在她看来未免还是有些瘦弱,而眼前这位男子却截然不同。面前的男子身着一袭银色的盔甲,太阳的光线反射在盔甲上竟好似发出了凌冽的光,亦如男子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男子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男子见刘媗愣了很久都不说话,于是善解人意道:“在下韩衿,刚才出于紧急无意冒犯姑娘,还请姑娘见谅。姑娘方才所思在下认为于万人中得以相逢已是万幸,至于过客与否已是不必在意的了。”男子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
男子的离开才终于唤醒了走神的刘媗,刘媗讷讷道:“韩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旁边的刘莺又兴奋的地拉着刘媗的手道:“方才那位公子居然是少年将军韩衿!振翊将军韩衿!”哪位少女不会幻想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刘媗就是在自己少女豆蔻时遇到了符合自己所有想象的,那个对的人。少女的相思犹如酿酒,初时可能只是淡淡的,略带有一丝的青涩,可是随着时间的发酵,那相思之情便会愈发浓厚,最后酿成陈酿。
元光三年。河水决濮阳,上发卒十万救决河,使衿督。
刘媗从大厅偷听爹爹哥哥们谈话得知,圣上将会派遣韩衿去督察黄河水患修建。刘媗在这一年里,因着自家爹爹淮南王在政事上有与韩衿有交会,因此韩衿也会来她府上,借此机会刘媗也跟韩衿有着不大不小的交集。韩衿此次督查,却又不知得过多久才得以再见他一面。刘媗对韩衿的感情也早已从刚开始懵懂的倾慕到了现在心知肚明的爱慕,她从小便身体不好,因此也知道很多事情如果不勇敢去做的话,她的身子也经不起她的等待。于是刘媗带着她之前去寺庙里求来的大师开过光的紫檀佛珠和她的一腔孤勇去送别韩衿。
在马上的韩衿不同于平时的温润如玉,从远处看着他的身姿如琼枝一树,栽于黑山白水间,终身流露着琉璃般的光彩,还有那份保家卫国的坚定。刘媗深呼吸一口气,终是走到了马前,拿出那串紫檀佛珠怀着满腔期待递到他面前,声音柔弱却坚定道:“这串佛珠给你,希望能够佑你平安。另外,我等你回来。那天你正好碰到的前来跟我提亲的王公子,我通过我爹爹明确的拒绝他了。那……你懂我的意思吗?”马上的韩衿平时镇定仿佛任何事都不能使他的容色有一分松动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眼底划过诧异震惊,悲伤,到了最后再恢复平静。他接过刘媗的佛珠道:“姑娘的年龄尚小,或许还未知何为真正的情,错把崇拜当喜欢。韩某就当没听过姑娘这番话。”刘媗呆呆地看向他,要说特别难过吧,倒也没有,毕竟她也清楚他很大可能会拒绝她,不过总归还是有机会的不是,等她大些了,定会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绝不是儿戏。刘媗隐藏掉了自己的悲伤,对韩衿灿烂一笑道:“我会让你知道我的真心的。”
后三年,衿戍定襄,媗托尺素,书:妾已及笄。
韩衿远在定襄最后还是被刘媗的坚持打动了,其实三年前他拒绝这个小姑娘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她,只是怕她因为年龄太小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如今她一封书信,彻底将他的心防击溃。可是匈奴之战怕是凶险,自己又怎忍心她为自己守寡。韩衿回京后,送给了刘媗一支沉香木做的簪子,簪子上赫然是一枚莹白的羊脂玉,韩衿对着刘媗道:“此簪乃我亲手所做,我一个月后将去征战匈奴,成败尚且不知,此簪就当作我给姑娘留个念想吧。”
元狩元年,淮南衡山事发,陵媗皆下狱。
韩衿大败匈奴,班师回朝时却听闻淮南王刘安、衡山王刘赐密谋反叛之事败露,刘陵、刘媗都被关入狱中之事。这一个消息瞬间将他大败匈奴的喜悦清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见她,要见她,要见她最后一面。凭着这个想法支撑到他走到未央宫门前。面前的帝王略带笑意的看向他:“爱卿大败匈奴,朕心甚悦,不知爱卿要何赏赐?”韩衿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跪在地上,望着重重台阶上的帝皇,磕下了自己在敌军面前都从未低头的头,韩衿磕了一个又一个,直至额头破裂血流满地仍在坚持,嘴里只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臣想见淮南翁主刘媗最后一面,除此之外别无他求,望陛下应允。”台阶上的帝王漠然的看着他,最后才缓缓说出来一句:“淮南王一家谋反一事当诛九族,现在这个时辰约莫已经行刑了。爱卿不必多言。”
刘媗身着白色刑服,跟自己的家人跪在斩头台前,她没有惊吓后悔,毕竟自己一家既决定谋反就要做好事败斩首的准备。她望着远方,似乎觉得只要望的地方够远了就能见到她,她紧紧的握住手里的那支簪子,心中只有无限的叹息。我与君只是没有在最后的年纪遇到对方,万人之中的相遇,又于万人之一的你我,没有月老那根短短的红线,我们要与多少次其他人的擦肩而过,才能遇上对的你。爱这个字,终究是等不起。
后媗殒,衿亲葬于终南。后长安有歌曰:茔茔蔓草,岁岁不老;风雨如晦,死生为谁。韩衿为刘媗坟起名为“不老”,一念卿之年华永驻,无需受衰老之苦;二念“不渝”,卿之感情矢志不渝,吾亦同矣。
“刘媗。刘媗?你愣着干嘛呢,快点去上课,这节课可是一位新来年轻的教授上的,咱们可千万不能迟到给新老师留不好的印象啊!”刘媗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火急火燎的室友拉着跑到了教室。可尽管如此,两人还是迟到了,刘媗和她室友尴尬的站在教室门口,教室里的人也望着她们,当然最令她惊讶的是那位新来的教授。
讲台上的男子将温润如玉与英气十足融合到了极致,讲究的西装三件套,挺直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仍然挡不住他眼底的锐利沉稳,手上的那串稍显年代久远的紫檀佛珠戴在他手上丝毫不突兀。他望着门口的刘媗,愣了愣然后道:“同学快进来吧,我是你们新来的教授,叫韩衿,以后请多多指教。”刘媗望着教室里的男子,眼中含着的泪终究是落下了,她颤抖着声音道:“我……我叫刘媗。”
那场穿梭千年至死不渝的梦终归要成真了。
本故事梗概改编自银临《不老梦》一曲
(作者: 2017级应用语言学 梁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