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津湖》应该如何翻译?——多语种中华文化译介研究中心主题沙龙(2)纪实

发布者:英文学院-刘天华发布时间:2022-06-16浏览次数:10

近日,我校多语种中华文化译介研究中心成功举办第二期主题沙龙活动,此次主题是“《长津湖》的片名如何英译?”。活动受邀的校外嘉宾有,中国译协资深翻译家及全国资深地方外事工作者吴伟雄教授、广外康志洪副教授和方开瑞教授、广东财经大学曾文雄教授、肇庆学院外国语学院张琼副教授等专家。校内嘉宾有学院英汉翻译研究所、翻译系以及“中国对外话语特征及跨文化翻译研究”团队成员。活动由英语系主任陈玉莲副教授和翻译系主任青立花副教授共同主持。

沙龙现场

沙龙在多语种中华文化译介中心主任、英文学院院长温宾利教授和科研处张懿老师双方致辞中拉开帷幕。温宾利对五位校外专家教授莅临指导表示了真诚的欢迎,并对本期沙龙的举办表示热烈祝贺。张懿指出我校多语种中华文化译介研究中心作为广东省重点人文社科基地,对我校特别是对英文学院的学科建设具有重大意义,定期举办学术主题沙龙更是一种促进思想争鸣和科研建设的重要方式。

     (温宾利院长致辞)     (科研处张懿老师致辞)

关于影片《长津湖》片名的现有英译是否合适,杨振同教授首先发表见解。他提出,该片名英译为The Battle at Lake Changjin是错误的。他认为“长津湖”译为“Chonsin Reservoir比“Lake Changjin更合适。杨教授首先以地名英译的规范性作为引入:国内地名一般用汉语拼音,也有采用当地民族语言的发音音译;同理,国外地名的翻译一般遵循“名从主人”原则,即按照该国或该民族语言的发音进行音译,而不是直接就用汉语拼音。长津湖是朝鲜地名,遇到这种专名的翻译,如何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查”。需要查阅地名翻译工具书。《外国地名译名手册》和《世界地名翻译大辞典》这两本权威工具书的长津湖词条分别写作“Changjin-ho(朝)”和“Changjinho(朝)”。括号里的“朝”字不仅表示朝鲜地名,也说明这个拼写是根据朝鲜语发音译写。而电影《长津湖》的英译由于Changjin前面加了英语“Lake”而非朝语拼读的“ho”,故可推断为汉语拼音的译写,这不符合外国地名的译写规则。

(杨振同教授发言)

除了遵循地名翻译规范之外,还要考虑的一个重要问题是目的语读者是否理解译文,即能否把译名Lake Changjin与长津湖联系起来。杨教授以外国相同主题的影视作品为例,指出国外“长津湖”的译法通常为 “Chosin ReservoirLake Changjin;国外出版的有关长津湖战役专著也大多用 “Chosin Reservoir(直译即为“长津水库”)。据此,电影《长津湖》译为“Lake Changjin使英语国家观众误以为指的是另一个地名。再者,影片提到长津湖的英文对白用的也是Chosin Reservoir。因此,片名的翻译应把受众接受程度作为重要考虑因素。

另外,关于长津湖译为“Chosin Reservoir”中的“Chosin”不是按照朝鲜语发音的翻译,而是日语音译。杨教授认为虽然这个译法没有遵循“名从主人”的原则,但实际上地名译法不遵循此原则的译例并不少,比如“莫斯科”在读音上并不是译自俄语,而是更贴近英语读音。因此,除了“名从主人”的原则,也不能忽视“约定俗成”原则,二者结合起来确定长津湖的译名,这样考虑才会更加周全。

(吴伟雄教授发言)

吴伟雄教授则针锋相对地提出,现在这个片名英译是对的,就应该这样译。他认为,朝鲜有多个行政区地名都含“长津”二字,譬如长津郡、长津邑、长津江等。在联合国地图、官方文件等资料都译作Changjin,因此不能将Lake Changjin直接视为基于汉语拼音的转写。而Chosin Reservoir虽然也是一种常见的译法,但考虑到其背后的历史因素和《长津湖》影片的上映效果,将其作为本片片名英译并不合适。而至于“长津湖”是译为Lake Changjin还是Changjin Lake都不是大问题,而从诗学角度讲后者更好。

(方开瑞教授发言)           (康志洪副教授发言)

为了阐明专名翻译须重视“双国标”(即地名所属国家的标准及国际标准),吴教授还以珠海城市道路标志英译曾就“中西合璧”现象有过争论为例,指出珠海的道路标志分为地名标志牌、交通指示牌和旅游指示牌,其中地名标志牌规定采用拼音注释这种标注形式,其来源于单一罗马化的国际通行标准,同时也是符合地名标志系列国家标准。之所以出现“混搭”现象是因为有些地名同时含有专有名词和通用名词,专有名词须用汉语拼音表达,通用名词则译为对应的英文单词。同理,“长津湖”英译为Lake Changjin反映出“湖”为通用名词,而“长津”则为专有名词,译为Changjin是基于朝鲜语读音、通过马科恩-赖肖尔(McCune-ReischauerMR)表记法转写而成。虽然韩国据其的罗马字(Revised Romanization, RR)表记法写作Jangjin,但“长津”的主人是朝鲜,译为Changjin才符合“名从主人”原则。

另外,关于长津湖的“湖”是译为Lake还是Reservoir(水库),吴教授特别指出水库是湖的一种,是人工湖(artificial lake),在国内这类湖的典型例子,包括浙江千岛湖和广东万绿湖,分别源自新安江水库和新丰江水库。

综上,吴教授认为《长津湖》片名外译传播既要增进对外交往,又要综合考虑历史、时代、民族、情感等因素;既要坚持“双国标”的法理依据,也要兼顾“名从主人”的情理依据。莫斯科的汉译名,不能成为不遵循“名从主人”的例子,因为对莫斯科的主人(前苏联和现在俄罗斯)从无异议,各届人士已经无话可说了。约定俗成也要看主人改不改。其英语名字一直是“Turkey”的土耳其不当“火鸡”就是现成而生动的例子,联合国也在本月将其英语名字改为土耳其语中的Türkiye。为照顾惯于约定俗成名称的受众,可以包容地用“蝌蚪尾巴阐释翻译法”,将曾译名加上;时间一长,就像蝌蚪长成青蛙脱了尾巴一样,曾译名便可消失。

(张琼副教授发言)           (曾文雄教授发言)

紧接着,各位校外专家也就本议题发表了各自看法。方开瑞教授认为,“长津湖战役”在国外有不同的译法,包括the Battle of the Chosin Reservoirthe Battle of the Chosen Reservoirthe Chosin Reservoir Campaignthe Battle of the Changjin Reservoir。其中,Chosen这一拼写,可见于Longman Modern English Dictionary1976)。美国一位2019年过世的将军,名叫George A. Rasula,曾参加过朝鲜战争,生前有著作问世,书名为The Chosin Chronology: Battle of the Changjin Reservoir,1950。可见,电影《长津湖》的片名可译成The Battle of the Changjin Reservoir。值得注意的是,这部电影英文片名可译为The Battle at Lake  Changjin中的介词at应改为of,后者更符合英语的表述习惯,如历史上的the Battle of Hastings(黑斯廷战役)、the Battle of Gettysburg(葛底斯堡战役)、the Battle of London(伦敦战役)以及the Battle of Midway(中途岛战役)。关于国内城市道路名的英译,方教授赞同采取单一罗马化的国际标准,比如“黄石东路”应译为HuangshiDonglu,这便于外国人在当地问路时,本地人能够更好地识别。“路”、“村”等字习惯上作为地名本身的组成部分,其英译就不宜单独作为一个词;有些字(例如表示方位)若不属于地名本身的组成部分,其英译则应单独作为一个词。

康志洪副教授作为专名翻译领域的专家,对“长津湖”的英译以及相关的专名翻译规范问题有自己独特而深刻的看法。他认为,中文“专名”一词的定义过于模糊,它既可以用来指“长津”,也可以指“长津湖”,但两者的类型显然不尽相同。为了使相关问题的讨论更加明晰,避免混淆,有必要在中文里仿效英文现有术语,区分出“专有名词”(proper noun)与“专有名称”(proper name)。例如“长津”可视为专有名词(简称“专名”),“长津湖”则应视为专有名称(简称为“专称”)。作为专有名称,“长津湖”是一个不宜分割的整体,按名从主人原则,其单一罗马化形式应该是朝鲜官方认可的ChangjinhoChangjin-ho。没有必要刻意将它分解为专名Changjin和通名ho,也没有必要强调“长津湖”当中的“长津”因为是专名而不可译,其中的“湖”因为是通名所以可译。


(陈胜教授发言)            (王克明教授发言)

康教授赞同“名从主人”的专名翻译原则,认为虽然Chosin Reservoir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是英语国家的普遍译法,但Changjinho也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可,美国驻韩国大使哈里斯就曾在纪念长津湖战役的官方场合使用过Battle of Changjinho的说法。关于“名从主人”与“约定俗成”如何取舍,康教授认为“名从主人”有三大优势:符合单一罗马化的国际规范,顺应去殖民化的潮流,利于语际(尤其是多语言之间的)规范。尤其是涉及到历史、民族等因素时,“名从主人”的原则理所应当优先于“约定俗成”。康教授最后总结道,在一定语境下,语言文字本身就是民族、国籍身份的象征,用基于日语的Chosin Reservoir,无形中削弱甚至否定了长津湖朝鲜属性的同时,凭白地增添它本不该拥有的日本性。又例如法国、西班牙、德国各有一家报刊,其名称译成中文都叫《世界报》,而这些汉译同名的报纸在英语中并不译为The World,而是完全保留了源语言名称,分别为Le MondeEl MundoDie Welt,这样一来,它们的国籍所属便在英语中一目了然。

张琼副教授在讨论中指出,语言是符号,语言承载着思想,当人们用这种符号表达思想时就表明了受哪种思想体系的影响。中外拍摄者对同一场战役的看法、态度、视角是不同的,如果照搬《长津湖》的某个译名,就可能会影响受众对电影主题的理解。张教授进一步就专名翻译展开分析,认为专名的翻译首先具有指示功能,将地名单一罗马化能确保路牌指向特定地点保持唯一性,这也符合国家标准,而尚未作统一标准的交通指示牌也应与路牌保持指向一致;其次具有信息功能,体现在一些交通指示牌和旅游指示牌的通名上,尤其是旅游标示侧重商业的视角。关于地名中带有通名的字词是否应视为地名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张教授以“中山路”和“中山市”为例,指出二者的一大区别在于去掉最后一个字其所指是否会发生变化,因此“中山路”的“路”应与“中山”一同视为整体。同理,长津湖也应整个视为专名,即“湖”也是其中一部分,将“湖”去掉则会导致指向另一个地名而引起误解。按照地名单一罗马化和名从主人的原则,“长津湖”可译为Changjin-ho。电影是一种多模态文本,影片《长津湖》以地名命名,也可译为Changjin-ho,有关战争的信息可由其他模态呈现。


(余东教授总结发言)

曾文雄教授则首先围绕话语背后的社会文化因素发表看法:按照福柯的理论,话语体现特定社会语境中的意图,这也是翻译《长津湖》片名时需要考虑的因素。要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就要注意话语体系的建构须体现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曾教授指出《长津湖》翻译的讨论属于译名研究,并借助佛经翻译的格义概念,解析外来术语和中华文化外译经历从格义到正名的过程。对于“名从主人”原则,曾教授援引中外学者的主张,认为采取音译需忠实于源语言发音。地名的翻译,公共服务领域外文翻译要遵循一些国标,例如《公共服务领域英文译写规范》、国务院《地名管理条例》等,有时应根据外译的目的、接受语境等条件进行适当变通,创新外译传播方式。

随后,英文学院副院长陈胜教授认为,中华文化传播应坚持“以我为主”的原则,不宜过度迁就目的语受众的理解认识,当前阶段可以采取诸如加注的手法进行平衡过渡,但单一罗马化是专名翻译的总体趋势,期间必然会经历一个逐渐认受的过程。

(分享交流)

沙龙的第二个“重头戏”是校内外专家就我院省级翻译一流专业建设建言献策。我院翻译专业于20206月获批省级一流专业,到目前为止已建设了两年,专家们对项目建设存在的问题和不足进行精准把脉和诊断,并积极提出了好的建议。王克明教授还分享了作为“中华学术外译项目”团队组长的心得。

沙龙结束之际,余东教授作了总结发言。他首先对校外专家顶风冒雨莅临沙龙指导表示衷心的感谢。然后高度评价多语种中华文化译介研究中心作为省级科研平台举多部门之力举办学术沙龙的重要意义,还特别介绍了东语学院院长池圣女博士从韩语角度就“长津湖”英译名提出的看法。回顾沙龙全过程,气氛热烈,大家各抒己见,干货满满。相信本次沙龙将为学院科研和一流专业的建设注入新的动力和活力。(英文学院 青立花 戴建翀)

(部分与会人员合影留念)